“我就是為了不想這麽早結婚，才自己出來創立經紀公司的。”

坐在最有名的那家東南亞料理高級餐廳裏的杜雲芊，看著對面的那位衣冠楚楚的男士，振振有辭的說。

毫不掩飾的冷嘲熱諷。

因為，那位被定義成“杜家千金未來夫婿”的成熟男人，剛剛恭維了她是個獨立而有經濟頭腦的女性，她便如此回應。也真難為她，把這樣刁難的話說的如此不動聲色。也許是和那些電視臺和電影公司談通告談出的口才吧。

但是，本應該出現兩人之間的尷尬氣氛，因為那男人的一個微笑就化解了。

“勇氣可嘉。”他甚至舉起了酒杯。

雲芊只好跟著舉杯，他那笑，不知道為什麽，讓她想起了紀翔。

……紀翔？！

切，一點都不像。

再說，好好的想那個男人做甚？！

是哥哥打來電話說，如果不和這個還是她名義上的未婚夫的人吃個飯，他就不支持她出第一個自制舞臺劇，為五鬥米折腰，沒辦法，誰讓她野心太大，總是想什麽東西都自己來，資金周轉出點問題也沒辦法，好在大丈夫能伸能屈，何況她一個小女子呢。

來了之後，才發覺原來這個未婚夫並不是她想象中金玉其表，敗絮其中的草包。

得體，溫和，體貼，紳士。

很有魅力的一個人，如果紀翔不那麽冷漠，相信不會被他比下去的——

怎麽又想起那個一毛錢關系都沒有的人？！

雲芊瞪著眼前的飯後甜點發呆。

“我很欣賞杜小姐的坦白，實話來講，本來是有打算跟令兄提出解除婚約，要知道我一向不喜歡強人所難——”那男人啜著黑咖啡，然後又挑起嘴角，“不過現在我改變主意了。”像是有些得意的，他看著雲芊睜大的眼睛，“因為我喜歡有挑戰的事情。”

接著，他十分優雅的結帳離開，臨走笑道：杜小姐大概不希望我送你回家，盡管這是禮貌。

於是，最後只剩下她一個人對著他離開的背影大眼瞪小眼。

再然後，看到了某張熟悉的面孔，坐在對面一張桌子上向她舉杯。

舉你個頭啊，怎麽今天都跟本小姐裝紳士。

對了，這個未婚夫先生應該和紀翔真有一個共通點：一樣的欠扁！！

於是，幹脆端著沒吃完的冰淇淋杯子直接走到紀翔跟前，大咧咧的坐下，後面的侍者一路小跑跟著拿來餐布和勺子。

“看很久了嗎？”她大口大口的吃，很沒形象。

“沒太久，從子奇離開算起。”紀翔面前沒什麽食物，只是一杯葡萄酒。

“子奇？姚子奇？”雲芊含著勺子停頓一下，他不是不舒服嗎回去休息嗎，怎麽又跑來吃飯？

“恩，還有慕容和希，我來的時候剛巧碰到他們往外走。”紀翔解釋。“真是，那也不過來打個招呼。”雲芊揉揉鼻子，都是感冒的人，她現在都還不太通氣。

“大概不是不想打擾你們吧。”紀翔似笑非笑。

“你想問什麽就問吧。痞笑一點都不適合你。”雲芊還在埋頭吃冰淇淋，嘴上一點都不留情。

“我以為我這段時間努力工作，可以賺回點經紀人的好感度了呢。”紀翔繼續調笑她帶著怒氣的態度，真的是開玩笑而已，他知道她不過是因為被撞見她認為很丟人的事情而在賭氣罷了，況且他已經習慣了這女孩子的刀子嘴豆腐心，跟子奇說的一樣，她外表強悍，實際心很軟。

“想的美。”雲芊滿足的看著已經見底的冰淇淋杯，嘆了口氣，“你給我工作是應該的，不然那麽高的分成是白分的啊。”就屬他的簽約金最高——說起來，要不是為了他一下支出那麽多錢，累計到現在，她也不用這麽委屈的應哥哥之命來應付這個未婚夫了，想到這兒，忍不住更用力的白他一眼。

“那要怎麽才可以提升好感度呢？送禮物，跟隨通告，還是約會？”紀翔忍不住開玩笑，他都不知道自己從什麽時候開始認可這個一開始他只認為是個小丫頭的女生，變的不再那麽拒她於千裏之外。

“你以為是在玩明星志願啊。無聊。”雲芊皺起眉頭，意猶未盡的招來侍者又叫了一客冰淇淋。

“呵……”紀翔終於忍不住輕笑出聲，即使是唯一的要好的女性朋友怡青面前，也沒這麽放松的笑過吧。

“笑，就知道笑，笑以為我就會對你有好感嗎。”雲芊繼續白他。

“那你說怎麽辦？”紀翔擺出在她面前的招牌無辜表情——攤開雙手。

“告訴我你和小薰子的事咯。”雲芊貌似隨意的說了一句。

沈默，急促的沈默。

糟糕，踩地雷了。

雲芊聳了下肩膀，她以為以她現在和他還算融洽的關系，應該可以談論這個話題了，不過看來還是不成——真是，她一向標榜自己不多事不八卦，怎麽現在這麽八婆，一定都怪姚子奇傳染的。

“對不起，剛才的冰淇淋不要了，這位男士的帳一起算在我這裏。”向侍者招招手。

“要走了嗎？”紀翔看著她站起身，服務生拿來招零的同時遞給她外套。

“是啊，你繼續，不用理我。”她像趕蒼蠅似的揮揮手。

紀翔還是跟著她走出餐廳，“去哪，我送你。”

“不用了，我回公司。”雲芊看著侍者在招一輛出租車。

“又是那些帳目？”紀翔又向那男服務生做了個拒絕的手勢。

“恩。”雲芊被他拉著上了自己的車，倒也不好再拒絕。

一路無話。

“我記得我說過那些事不用你幫忙。”看著他竟然一起跟在她進了公司大門，雲芊斜過視線瞅他。

“我是‘純真年代’的藝人，沒事在公司待會犯法嗎？”紀翔坐到沙發上，優哉游哉的回答。

雲芊一時找不出話反駁，只得由他去了，自己開始擺開架勢面對那些繁雜的帳目。

“認識金皓薰是因為怡青。”

半晌，紀翔忽然的幽幽的聲音，讓雲芊一僵。

“怎麽，打攪你做帳嗎？”似乎發現了她的反應，他說道。

“沒，不打擾。”雲芊也沒回頭，繼續手上的工作，只是那些數字突然變的更讓人無法專心。

“怡青回歐洲繼承家業之前，把一直抱著玩的心態進入演藝圈的我介紹了給皓薰，那時候她是翺翔天際的藝人，跟我說皓薰是個很不錯的經紀人。她希望我能有個人照顧一下。”

雲芊默默的聽著，盡管看不見紀翔的表情，但是聽他說起“皓薰”那兩個字，帶著無盡的落寞之意。

“對了，你認識怡青……是因為彼此的家世嗎？”他忽然問。

“啊？”正在想心事的雲芊一楞，“啊，恩，因為兩家有來往。”

“我想也是。”紀翔點點頭，“後來的事情就很普通了，我簽了翺翔天際，成了金皓薰手下的一個藝人，從不認識到慢慢熟悉——他的確像怡青說的，很會照顧人，細心，認真，有毅力，有正義感。”

聲調漸漸溫柔起來，雲芊閉上眼，索性扔掉筆向後靠上椅背長長的嘆口氣。

“怎麽，吵到你工作了嗎？”身後的紀翔問。

“沒，”雲芊終於站起身，伸個懶腰走到小廚房，然後不知道從哪裏找出一打啤酒，拎過來，脫掉鞋子像上次一樣蜷坐到他身邊，打開一罐遞到他手上，另一罐自己喝了一大口。

“上次姚子瑩來慶祝我生日時候剩的。”她對上他疑問的目光，解釋說。

“你生日？什麽時候？”紀翔剛要喝，一聽又放下，詫異的看她。

“上個周末，子瑩非吵著要給我熱鬧一下不可。”雲芊顯得很不在意，只是喝酒。紀翔眨眨眼睛，也不知道能說什麽，按理她也沒必要把自己的生日告訴他，但是這樣知道了卻錯過了沒一點表示，作為受她照顧這麽久的藝人，也有點心裏不舒服。

“啊，說起生日，這個提前給你，免得倒時候我忘了。”她突然又跳起來，顧不得踩上鞋子，光著腳在地上跑開兩大步到桌前拿了自己的包來，從裏面翻出一張紙。

“工作日程……？”紀翔接過，看著上面的字不明所以。

“恩，歐洲的時裝秀。”雲芊點點頭。

“不是艾瑞克那裏的啊……”紀翔仔細看看，時間是一個禮拜，但是卻不是在米蘭，而是法國，那邊接洽的公司也是個新名字，並不是一直合作的柯裏昂時裝公司。

“恩，的確不如艾瑞克名氣大，秀的時間也短，兩天就完事。”雲芊點點頭。

“那為什麽……”還要定一個星期那麽久？

“剩下的幾天呢，就當給你帶薪休假好了，正好怡青最近也在法國，你可以去看看她也好，散散心也好，”雲芊拍拍他的肩膀，“就當是給你的生日禮物。”

紀翔一楞，這才想起的確再過半個月就是自己的生日，不禁莞爾。

“這多不是讓公司破費了嗎。”他被這突如其來的貼心的感覺弄的收不住笑容。

“放心，反正我都去見那個未婚夫了，哥哥會給錢的。”她頗有點聽天由命的感覺。

“原來那是未婚夫啊。”紀翔點點頭。

“不然你以為是什麽？”轉眼雲芊喝光一罐，又打開一罐。

“我以為是相親什麽的……你怎麽這麽能喝？”紀翔看這豪爽的勁頭，忍不住提醒。

“在法國留學時練的——好了，別總說我，和小薰子的事還沒講完。”雲芊瞄他一眼，“你以為我白請你喝酒嗎？”

紀翔笑著搖搖頭，把工作日程放進衣服口袋。

“沒什麽好說的了，只是他和你一樣，從來只記得旗下每個藝人的生日，卻會忘記自己的。”

“我和他不一樣，我比他聰明多了。”雲芊哼了一聲。

“是啊，他那個人是有點傻氣，什麽事情就會較真到底，對自己對別人都不肯敷衍。”很快，紀翔的那罐也喝光，雲芊又遞給他一罐。

兩個人突然有了幾分鐘的沈默，天慢慢的黑下來，誰也沒有要點燈的意思。

“你是怎麽知道我和他……”半晌，紀翔的聲音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模糊。

“我說過，我在法國留過學。”雲芊嘆了口氣，“其實我從小就在外面留學，小學在美國，中學在英國，大學又回美國，不停的跳級，學分修夠了就去法國呆了半年，然後回國。”她轉頭向他笑了一下，卻發現房間裏已經黑到快看不清他的表情，“在法國，我隔壁的室友就是喜歡同性。”想起那個風情萬種的法國美女，竟然也喜歡女人，真是浪費。

一如眼前這個魅力十足的男性一樣。

“你笑什麽？”紀翔的聲音很柔，

“你怎麽知道我在笑，屋裏這麽黑。” 雲芊的笑意更濃了，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緣故。她微微打了個嗝，“不要轉移話題，那次我去找小薰子，看到你們在翺翔天際的走廊裏吵架，一眼就能看出來啊，你對他——” 她忽然停下，即使有點酒意上來，雲芊也明白再說下無異於是揭人家瘡疤。

“不排斥我嗎？”他幽幽的問。

“排斥？當然排斥！”雲芊咯咯的笑道，然後感覺他也笑了，“排斥你像只高傲的孔雀——但是，喜歡人的心情是沒錯的，喜歡什麽樣的人也是每個人的自由，誰也沒有排斥你的權利，不是嗎？”她看著他的眼睛，

紀翔從那清澈的目光裏看到了些許酒意，莞爾，

“那麽在法國見面的時候，那張字條是你給我的了？”

“你還記得啊。”雲芊把頭放在膝蓋上，像是開始承受不住頭部越來越重的感覺，連聲音和眼皮都開始往下沈，三罐啤酒下肚而已，看來太久沒喝，酒量退步了。

“紀翔……”黑暗中，她喃喃的語調帶著少女特有的嬌憨。

“恩？”他也低聲應著。

“把小燈打開好嗎，這樣……我看不見你的表情……”

很聽話的，只打開一盞側燈，柔和而昏黃的光線下，她再次看到他眉宇間的成熟、憂郁。

“你的臉好紅，別喝了。”紀翔細細的望著她，幹脆起身拿來一條冷毛巾。

“恩。”她接過，貼著臉頰放好，依舊趴在膝蓋上凝視他，紀翔的酒並沒放下，握著啤酒罐的手指修長優美。

“是因為寂寞嗎……”

她努力的抗拒著上眼皮與下眼皮匯合的欲望，順著意識走，順著意識說。

“呵……”他在笑，也許沒笑，她有點模糊。

“愛上金皓薰……是因為寂寞嗎……”

她再問，睫毛緩緩扇動著。

“如果是因為寂寞……那就好了。”他的回答，卻充滿了寂寞。

雲芊的眼睛幾乎瞇成了一條線，覺得腦子裏好象有條河，繞來繞去的流淌，眩暈。

“為什麽……今天對我這麽坦白……你不是一直當我是個小丫頭而已嗎……”呼吸好重，眼皮好重。

“呵，”他說不上是笑，是嘲，仿佛在說她竟然也知道他把她當成個小姑娘。“現在……我還是把你當成小丫頭啊……”

“那為什麽……為什麽……”還對我說這些，說你關於愛情的心事……終於，眼睛合上了，意識開始下沈，沈到因為酒精而迅速產生的濃烈的黑暗。

“……因為……”

他最後的那句話，只聽到這兩個字，一切，回歸初始，平靜。

她睡著了。

是誰在大聲說話的聲音，把她吵醒的。

“……噓……讓她再睡一會……”

誰在說話？

“……還睡……給我解釋清楚，這是怎麽回事？！”

啊，就知道是他！

“姚子奇，你知不知道你很吵耶！！”

眼睛都沒睜開，杜雲芊已經喊了出來，真是，睡的正好，他非要聒噪的影響她嗎——哎？等等，為什麽會有子奇的聲音，她不應該睡在自己的房間裏嗎？

睡意全消的的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側倒著的世界。

哎？哎？？

這不是她的臥室，到很像是……公司的辦公室？！

“杜雲芊，快起來啦！！”

子奇的臉部特寫突然出現在視野裏，驚的她反射的直起身，結果馬上一陣劇烈的眩暈——拜托，她剛睡醒啊，昨晚還喝了酒——喝酒？對啊，應該不是她一個人喝的——

“子奇！不要嚇她，沒看她會頭暈嗎？”

伴隨著一個帶點嗔怒的聲音，一只冰涼的手過來撫摩著她的額頭和太陽穴，“好點了嗎，難受嗎？”

雲芊楞楞的對著紀翔充滿關心的眸子，呆了半分鐘。

“你——”她指著他，後者笑著收回手，點點頭，雲芊又看看周圍，好幾個空啤酒罐放在小幾上，“我——”看看自己，衣服好好的，只是有點皺，身上還半掛著一個外套，看起來很像是紀翔的。

“你和我——”打量下兩人之間的距離和姿勢，貌似子奇沒吵醒她之前，是一直枕著某個人膝蓋。

沒錯，記憶恢覆了，昨天晚上——

“別你呀我呀的，快給我解釋清楚到底出了什麽事？！昨天晚上你們？”雲芊擡起頭看著一臉盛怒的姚子奇，“昨天晚上我們怎麽樣？你以為我們怎麽樣？”她站起身，穿上鞋子伸個懶腰，意外的睡的還不錯。

“我——”子奇語塞，只得瞪大眼睛。

“拜托，就算我想有什麽，他也不肯吶，紀翔他可是——”她用了吃奶的勁把最後那個“GAY”給吞了回去。

“是什麽？”純潔的姚子奇眨眨眼睛，現在的他對她任何掩飾的話語都很敏感，走向小廚房準備泡咖啡的紀翔也看她，似乎同樣很好奇。

“是——”

是什麽呀，真是的，又不能說是同性戀。

“總之，我們昨天在公司做帳目，晚了點就沒回去。”雲芊揮揮手。“沒什麽了不起的呀。”

“可是——”子奇還要說什麽，突然響起誰的手機鈴聲，只見紀翔拿出來看了看，鈴聲只響了兩下就停了，

“怎麽不接？”子奇現在敏感的跟超速測試儀似的，

紀翔只是看著手機搖搖頭，“那邊掛斷了。”

看著他若有所思的表情，雲芊給子奇一個“你怎麽這麽八卦”的眼神。

“餵，你還沒說清楚——”子奇又想問什麽，這回是雲芊放在包裏的手機響了。

“餵？小薰子？”她有點疑惑的接起，這麽早他怎麽來電話了，一旁的紀翔向杯裏倒水的動作停頓一下。

“你說什麽？！！”

雲芊一聲驚叫，終於讓那開水，還是燙到了他的拇指。

……雲芊，依莉她……昨天淩晨……過世了……我不知道這個時候我還能給誰打電話……雲芊……來看看我好嗎……我怕我會崩潰……

這就是金皓薰在電話裏的留言，那無力的聲音，讓雲芊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二話沒說拉著紀翔就趕往醫院，子奇因為一會還有通告不能走開，留在了公司。

到達醫院的時候，比想象中要有條理，看來蕭家已經對外封鎖消息，雲芊很容易被允許進入，然後在四樓依莉病房外的走廊角落裏，找到了呆坐在那裏的金皓薰。

雲芊從來沒看過男人哭，留學的時候因為文化的差異，雖然和幾個外國帥哥約過會，但是正式的男朋友卻從來沒有；家裏面哥哥是那種堅強到連個溫柔話都不會說的人，哪裏會有眼淚，工作環境中她是不會把純真年代那幾個男人惹哭的，他們哭大概也不會讓她看到。

所以，她無法形容當看到皓薰垂著頭，大滴大滴眼淚啪嗒啪嗒的掉在地上，自己是什麽感覺。

她只記得，旁邊的紀翔突然握緊了她的手。

她倆就這樣默默的在站了一會，紀翔始終沒動。最後，是雲芊走了過去，坐在他身旁遞過一張紙巾，皓薰接著，卻忍不住眼淚。

再擡頭時，紀翔已經不知去哪裏了。

她不知道能怎樣安慰一個傷心欲絕的男人，但是哭的出來，未必是壞事。就這樣陪他坐了半個多小時，蕭家的人把皓薰叫了去，大概是有一些事情要商量。雲芊也看到了前來慰問的哥哥，兩人打了個招呼。有些混亂的場面，好象要準備在醫院開了小型的招待會，消息不能總是隱瞞著。

怪不得皓薰他們倆會那麽快訂婚，怪不得會真的說服了一直堅決反對的蕭家。

“為什麽不去安慰他一下……”

在醫院的樓梯間，找到了獨自一人站在那裏的紀翔，後來一直沒看到他，但是她直覺他沒走。

紀翔仰著頭靠著墻，不說話。

兩人這樣僵持了一會，也許是感覺雲芊得不到答案就不會離去，他垂下頭看了她一眼。

夠了，這一眼就足夠了。

足夠告訴她，他是怎樣的痛苦，怎樣的難受，怎樣的掙紮，即使沒有眼淚，但是他與那個在長椅上哭泣的男人一樣的悲痛欲絕，感同身受。甚至，要更刺骨。

因為，那個失去未婚妻的男人，還可以盡情的流淚，

可是這個男人卻不能，他只能把眼淚往肚子裏咽，他甚至不能去安慰自己如此想要安慰的人，

他的痛苦，是因為無法替所愛分擔。

雲芊飛快的轉身離開，樓梯間裏響起高跟鞋踩在樓梯上發出的聲音。

她不用問了，她什麽都不用問了。

她已經明白了為什麽他不去安慰他的心情。

大街上人流車流湧動，哥哥的車子在樓下接了她，可她卻不知道該去哪裏。

最後，還是回了純真年代。

“子奇？”

她呆呆的看著在辦公室裏焦急的走來走去的他，楞楞的問。 “回來啦，怎麽樣，我很擔心你，又不好打電話，猜醫院那邊肯定很亂。”子奇走到她面前，一臉的擔心。

“你不是有通告嗎？”她的聲音木木的，沒什麽生氣。

“推遲啦，你的事最重要……怎麽了？沒事吧，臉色怎麽這麽難看？”子奇握住她的肩膀，眉宇間越發著急起來。

這樣僵持了兩秒。

“雲芊……？”

姚子奇被突然撲進他懷裏的杜雲芊嚇了一跳，忍不住呼喚起她的名字。

“子奇，讓這樣待一會，可以嗎……”

第一次聽到她這樣幽幽的聲音，子奇楞了一下。

埋進他肩膀的雲芊，長長的吐了口氣，閉上了眼睛，把突如其來又莫名其妙的眼淚關起來。

這個瞬間她明白，明白為什麽紀翔寧可一個人痛的要死，也不去安慰金皓薰，

因為此刻，她就是這種心情。

她想去安慰紀翔，可是她不能。

紀翔是因為他愛的人不愛他，

那麽她呢？

她這又是為了哪般？

為那個她自己都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在意的那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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